培根城是一座中等规模的沿海城市,坐落于维奥西亚王国的东部。这里的人们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生活富足。渔业是培根城的经济命脉,培根则是培根城的旅游业---这也是‘培根’城之所以为‘培根’城。
此刻日星吐耀,正是城市最为喧嚣,最显繁华的时刻。
宽敞的街道上玲琅满目,人流攘攘,时有异族来客---或为强壮魁梧的北兽人,或为体格矮小的毛玉人。
城市虽然嘈杂,但在‘蓝卫兵’的管理下,秩序井井有条,甚至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。发生口角的人不在少数,却都因忌惮着城市的‘蓝卫兵’,最终都平息化了,更不用说打架斗殴了。
熙来攘往的人群,瑞克斯与埃冉正在其中。
埃冉一身粗布麻衣,在人群中极为普通。埃冉身后,则是戴兜帽,披披风的瑞克斯,在人群中也不足为奇。
此次两人出行,是为寻找一位大师。据埃冉所说,这位大师无所不知,应是知晓瑞克斯‘失忆’的解决之法。
于是两人从公寓走出,在街上一路穿行。越过贫民窟,踏过鱼腥味的集市,趋近培根城的中心地带。
两人走着,一架马车乘奔御风,在街上飞驰穿过,完全不顾拥挤的人潮。众多民众看见马车,看到上面标有五色鸟的徽章,一一默不作声,向两侧呈鸟兽状散开,敢怒而不敢言。
一名佝偻老人抬头前看,发现这辆马车正朝他亟速袭来,宛如索命的追魂炮弹。他立刻慌了神,步履蹒跚,向一旁躲去。
然而,老人的速度实在太慢!眼见下一刻,猛兽般的马车就会将他无情地撞倒,碾过,轧死!
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瑞克斯伸出了援手。她轻声道:“日曜•光幕。”
瞬间,一道脆如薄晶的光墙出现在老人身前。架马的侍从发现不对,当即勒马停下,马车因巨大的惯性而剧烈摇荡。
待马车完全停稳,老人已仓皇逃去,光墙随即消散。
做好事的感觉真棒啊!瑞克斯心中赞叹道---即使我失了忆,也不妨碍我做好事。
瑞克斯沉浸在幸福当中,一旁的埃冉却急了眼。
“伙计,你别傻愣着,快躲……”
突然,一道冰冷的视线降到埃冉与瑞克斯两人身上。原来不知何时,周围的人如避瘟疫,避开两人数米之远。以至于,从马车下来的贵族少女,一眼便看见了两人。
“完蛋。”埃冉哭丧着脸。
“哈?”瑞克斯歪头。
然而,贵族少女只是冷声抛下一句---我记住你们了。接着她又回到马车,飞驰离去。
待到马车离去,街上再次恢复正常。
埃冉拍着胸,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。
瑞克斯转头,对向埃冉,疑惑道:“我们为什么要躲?”
“那个徽识,是维奥西亚王室。”埃冉喘着气,抹去流出的冷汗。
对他而言,这次死里逃生,无疑是踩了狗屎运。冲撞王室,还是那位残暴的公主。怎么想,这都是死路一条!
回过神来,想起瑞克斯刚才释放的魔法,埃冉更是大吃一惊。因为瑞克斯的魔法造诣,完爆他见过的所有魔法师!也许,这就是瑞克斯失忆者无畏的原因。
瑞克斯提出疑问:“维奥西亚王室?那又怎样……”
这句话若是放在平时,嘲讽肯定是没得跑了。然而,经瑞克斯的口中说出,却如孩童般纯粹。仿佛就是在问:为什么呀?为什么呀?
“没什么,没什么。伙计,我们继续朝着目标前进吧!”埃冉摇摇手,迅速结束了话题。他知道,他一旦说下去,就会变得没完没了。
“唉,我挺羡慕你的。”瑞克斯突然说了这么一句,上不着天,下不着地。
埃冉疑惑道:“伙计,你羡慕……我?”
“是啊。”瑞克斯说道:“随便上个街,就有漂亮小姐姐惦记,人生赢家啊!”
这句话从瑞克斯嘴里说出,埃冉感到一股浓浓的违和感,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?
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,重点是……
“还不是你害的啊!伙计!”埃冉有气无力地埋怨一声。
瑞克斯没有丝毫愧疚,反而更见喜悦。
“原来我同时做了两件善事!埃冉,你不用谢我哦,举手之劳而已。”
善事?!谢你?!举手之劳?!
埃冉觉得自己这个朋友没救了。他得赶紧找大师对症下药,治好她的脑子---明明失忆前,她多么帅气;失忆后,却成了一个逗比。
埃冉假咳几声,说道:“伙计,赶紧走吧。”
……两人赶路中
“就是这了。”
埃冉停下脚步,回过头,向身后的瑞克斯招了招手。
“你确定吗?”
瑞克斯闻声抬头,眺望前方。
浮现眼前的,是一家嘈杂的小酒馆,从中时时传出醉汉的声音,粗犷而野蛮。
瑞克斯可不觉得,大师会这么没品味,在这种酒馆里喝着烈酒。这位被埃冉吹上天的大师,不应该是在三味书屋里教书吗?
见到瑞克斯的疑惑,埃冉尴尬地假咳一声。他向酒馆旁侧指去,解释道:“倒不是那个酒馆,而是那个小巷。”
顺着埃冉所指的方向,隐隐约约可看见一条狭长幽深的小巷。这条小巷虽然与酒馆毗邻,却被大大小小的杂物遮拦,显得极为隐蔽。
路过的行人若不细心观察,还真难以发现这条小巷。如此幽闭,使人不禁怀疑,这是否是人为的杰作。
“这算是大隐隐于市?”
瑞克斯感慨一声,她自认视力还算矫健,却仍不能一眼窥出。瑞克斯对这条小巷,倒是服气。
“哈哈,是啊。”埃冉挠挠头笑道,“你当初也这么说。”
“是吗......”瑞克斯完全没印象。
“说出来你可能不信,知道这条小巷的,世间绝不超过两位数!”
“嗯,埃冉最厉害了。”
两人一边说着,一边走进小巷。
小巷狭长,十分幽深,并且曲曲折折。两侧的墙壁多有裂缝,似是饱经沧桑。地面上堆放着许多杂物,使狭窄的空间荆棘丛生,十分坎坷。
瑞克斯在埃冉的引路下,经过两次拐向,终是抵达了小巷的尽头。
而在小巷尽头,两人却撞见了噩梦般的场景。
封闭的高墙右角,关着一扇泛着寒光的铁门。铁门前,堆累着两具形同朽木的尸体,恐惧在他们干瘪的脸上挥之不去。从衣着的华丽程度判断,他们应是当地的贵族。
埃冉顿时感到一阵胸闷。昔年的可怕记忆,无止息地闪现在脑海中。
蓦然,一股邪恶的气息抚过埃冉全身,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掌捏住心脏。
埃冉不寒而栗,心头生出恐惧。他慌忙地抬起目光,只见尽头高耸的围墙上,正并腿坐着一身黑色连衣裙的美丽少女。
少女高高在上,俯视两人,冰冷的目光中蕴藉一丝玩味,如同一位静静观察猎物的狩猎人。
一双白璧无瑕的小腿暴露空中,肌肤病态般地苍白。美丽的容颜上,那双鲜红色的瞳孔威严满满,带给人强烈的压迫感。
瑞克斯拾起头,也发现了高墙上坐着的少女。
她惊奇地说道:“不赖嘛,原来大师是个美少女,这很埃冉。”
“不,不是......”他瞳孔骤缩,浑身痉挛,嘴唇发颤不止,“瑞克斯,我们快逃......”
“哈?虽然她不是你说的大师,但我们为什么要逃?”瑞克斯略显疑惑。
旋即,瑞克斯恍然大悟。她趋近埃冉,低声私语道:“少年哟,在爱情的路上要大胆前进!去吧,埃冉兽!”
“不,不是!”埃冉脸色差到了极点。
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,大声喊道:“那是怪物!臭名昭著的吸血鬼!”
埃冉曾亲眼见过,这个人形的嗜血怪物。她一夕之间,便将整个村子屠杀殆尽,没有哪怕一丝的犹豫与怜悯。
然而这些,瑞克斯却不知道。
瑞克斯投向埃冉的目光带上了一份失望与鄙夷。
“埃冉,种族歧视不可取。”
“不是,你听我......”
埃冉正准备解释,突然被高墙上的少女打断。
“又是怪物,又是臭名昭著......”她语气沮丧道。
“嘛”,少女忽又压低声音,特意营造出阴森的氛围,“有朋自远方来,还请两位不要慌着离开。来者即客,请务必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。”
少女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埃冉身上,埃冉顿感如坠冰窖。
埃冉明白,这是他无法抵御的怪物,一生的梦魇。
在这个怪物的眼皮底下,他没有一丝逃走的机会。
埃冉畏手畏脚,完全一副懦夫的表现。
瑞克斯急切地说道:“埃冉兽,你还再等什么?!妹子都这么主动了,要我我就直接上了。”
说完,瑞克斯还用力往前推了埃冉一把,吓得埃冉差点摔了个脸朝地。
此刻,埃冉的心情复杂无比。
他埋下头,语气悲壮而沧桑“等下若是打起来,你就使劲跑,有多远跑多远,千万别管我。”
“埃......”
“啊啦,淑女可不会打架哦。”
少女纵身一跃,从高墙坠下,优雅地落在大地。
她走向前,轻声笑道:“两位客人做下自我介绍,如何?”
瑞克斯瞥了眼沉默的埃冉,她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一声。朋友,你自己不要,日后可别怪我啊。
于是,瑞克斯向少女打起了招呼。
“荣幸之至。”瑞克斯轻车熟路地说道,“我叫瑞克斯,那位叫埃冉。埃冉敦厚老实,说话不经大脑。先前若有什么得罪之处,还请姑娘多多海涵。”
“敦厚老实?我可真是招人嫌的‘怪物’呢。”
少女睫毛微垂,作出一副伤感的模样,令见者心生怜悯。
瑞克斯顿时尴尬:干得漂亮,交流专家瑞克斯。
所幸,少女只感伤了片刻。
片刻后,她又恢复平常,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。
“瑞克斯,不错的名字哦。”
她接着说:“至于埃冉,呵呵。土包子果然是土包子,穿着土里土气,长相也歪瓜裂枣,素质更是低得没底”,她一脸嫌弃,“不忍直视。”
瑞克斯为埃冉默哀一秒。
不在沉默中爆发,就在沉默中灭亡---周树人。
埃冉实在忍不可忍,对着少女喝道:“我面貌哪怕再丑恶,本性哪怕再污浊,也抵不上你这怪物的千分之一、万分之一!”
哎哟呵,瞧埃冉这暴脾气。
瑞克斯一旁捂脸。这个伙计可算捅到马蜂窝了!虽然少女十分诡异,但瑞克斯也没察觉到半分杀气。可现在......
埃冉恶语相向,少女好像毫不在意。
“虽然你丑了点,运气却十分不错。这也算......”
不等少女说完,交流专家瑞克斯赶紧过来打圆场。
“遇见了姑娘,确实是三生有幸。在下斗胆请问,姑娘该作何称呼?”
少女闻言,一脸惊讶地反问道:“我该作何称呼?”
瑞克斯疑惑道:“有什么不便吗?”
“倒没不便,只是......”
少女的脸色忽然阴沉,笑容从脸上褪去,“只是呐......你们没有必要知道罢了。”
“哈哈,难道死人没有必要知道?”
此时,小巷中弥漫的杀气,已无限接近于阈值。
埃冉的心脏猛地一震。
“倒也不是。”
少女突然挽起衣袖,掩住薄唇,一个人病态地笑了起来。
埃冉趁机轻扯瑞克斯的白色披风,紧张说道:“瑞克斯,快逃吧!这群吸血鬼都是疯子!”
“唉”,瑞克斯摇头训道,“你这么说人家一个女孩子,不打你才怪咧。而且......”她小声道,“疯婆娘不也挺萌嘛?”
顷刻,少女停下笑声,嘴角翘起一个危险的弧度,目光在一瞬间冰寒无比。
“抱歉两位,我方才出了点小小的口误,还请见谅。”
少女把手指放在唇前,压低声音道:“实际上,它应该是.....”她顿了顿,“倒也不完全是。”
“啊咧?”瑞克斯愕然。
她的意思是,必须要打一场了吗?
“瑞克斯,快逃!”
“陷入蛛网中的猎物,还逃得掉吗?!”
少女鲜红的瞳孔爆发一阵暗芒,嘴角露出尖利的獠牙,仿佛下一刻猎物就会被她撕得粉碎。
她暴起而动,破风乘浪,袭向瑞克斯,快得令人眼花缭乱!
化作鲜红的疾影迅疾凶猛,如万钧雷霆击于一点!古老磅礴的气势压在瑞克斯身上,仅是泄出的余威,便使埃冉喘不过气。
这一切,只发生在一瞬之间。
“咣”!
寒铁兵刃之声。
不知何时,瑞克斯手上赫然多了把宽刃剑。她横剑格挡,挡下了这来势汹汹的一击,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轻而易举的潇洒。
少女浑身燃起血色的力量,右掌击于宽刃剑上,血雾汹涌,竟再也不能撼动分毫!
神仙打架!埃冉倒吸了一口气。瑞克斯深藏不露,埃冉是知道的。但藏得这么深,埃冉想都不敢想!
少女见一击未成,没有丝毫犹豫,便散成一群闪着暗红光辉的蝙蝠,绕过瑞克斯身后,铺天盖地般,朝埃冉扑去。
“瓦特the法克?!”埃冉见情势不妙,调头便向外跑。
然而,埃冉的速度与蝙蝠相比,说是迟暮的老人也不为过。
瑞克斯自然不会袖手旁观。
她转向埃冉,默念咒诀,轻声道:“日曜•光幕!”
顷刻,一道薄晶般的光墙赫然出现,成为蝙蝠与埃冉泾渭分明的边界线。
成群的蝙蝠撞在光墙上,被反作用力弹飞,浑身騰出灼烧之音。
蝙蝠重聚,重现少女的身姿。
“日曜......”
“英雄瑞克斯,为民除害!”
埃冉来到光墙前,为瑞克斯摇旗呐喊。
瑞克斯举起剑指向少女,剑尖闪烁着冰冷的寒光。
“你若要伤害我的朋友,我则只能伤害你,纵使你很漂亮。”
“是吗?”
少女稍微整顿下衣裙的褶皱,神色从容不迫。她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瑞克斯,瞳孔里闪烁出莫名的光彩。
“我若是要吃了你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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